《脐带》_母爱的升华小说

林秀芬最后一次给女儿梳头时，发现了一根白发。

那根头发藏在女儿乌黑的发丝里，像一根银色的蛛丝，在晨光中微微发亮。她捏着发尾的手顿了顿，指甲掐进指腹里。女儿正低头刷手机，浑然不觉。

“妈，轻点，扯疼了。”女儿嘟囔着，脑袋往反方向偏了偏。

林秀芬突然想起三十年前产房里的第一声啼哭。那时她浑身是血，却硬撑着支起上半身，要看清楚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。护士把婴儿抱过来时，她发现孩子的脐带还连在自己身体里，紫红色的，像条湿漉漉的绳子。

现在这根脐带变成了白发。

女儿搬去新家的那天，林秀芬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发圈。浅蓝色的，缠着几根长发。她把它套在手腕上，塑料珠子硌着老年斑。冰箱里还冻着女儿爱吃的梅干菜肉粽，塑料袋上结着霜。

电话在深夜响起时，林秀芬正用绒布擦拭老相册。听筒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声，混着救护车的鸣笛。她听见女婿语无伦次地说着“羊水破了”“胎位不正”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发圈。

产房外的长椅上，林秀芬盯着自己的鞋尖。三十年前的血腥味突然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，和此刻消毒水的气味重叠。当护士抱着啼哭的婴儿出来时，她先看见的是那根尚未剪断的脐带——新鲜的，泛着珍珠光泽的，像月老新纺的红线。

女儿虚弱地躺在推床上，头发汗湿成深色。林秀芬俯身时，那根曾经被她发现的白发正巧落在雪白的枕头上，像一条微型银河。

“妈给你带了粽子。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裂成两半，一半落在产床前，一半飘回三十年前的产房里。保温桶里的粽子还热着，梅干菜的香气混进新生儿的奶香中。